country of blind

盲人國The country of blind
從前有一段時間，因為世界全面戰爭，到處都在打戰，這時有一批人就躲到一個山谷，他們在那兒定居下來，這地方山明水秀，簡直在像世外桃源，與世隔絕，他們種菜和畜養豬、養牛，自立更生，完全不和外地來往。可是可怕的事卻發生了。這兒的人，眼睛慢慢地看不見，尤其是剛出生的小嬰兒，幾乎都看不見，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們不知道怎麼發生，以為是上天要懲罰他們，於是，他們便把金銀財寶拿出，派人外出買最好的神壇祭祖，他們以為神壇祭祖可以讓上天聽到人們的聲音，不要懲罰他們，派出去的人剛出山谷沒多久，那地方卻發生了大地震，好像和九二一大小，山崩地裂，唯一的道路，被土石流堵死了。派出去的人們再也沒有回來，後來都病死在外地，但盲人國的存在一直在人間流傳，世間也有這麼一句話：One eye man is the king of country blind.

幾百年後，一個登山隊來到盲人國附近的高山，突然一個大風雪，把他們的領隊吹散，這位領隊在大堆雪中掉落千尺。他摔得很重，卻連一根骨頭都沒折斷，一個人滾到一個較不陡峭的山坡上，埋在白皚皚的雪堆裏。他從雪堆中掙扎出來，看到下面另一處陡峭的懸崖有一道狹窄岩縫，一個陷於絕境的人只能冒險從那裏爬下去。 　　他的名字叫努涅斯，一直往下，也不過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就走出了山洞，來到一片美麗的山谷。放眼望去，谷底有嫩綠的新草，小河也歡快的流動著，天上有陽光暖暖的照耀，還有野鳥在枝頭嬉戲。
「原來這洞是下山的捷徑啊，我竟然已經下山了！我得救了！」努涅斯興奮的想。
果然沒走多久，便找到了一條小徑，通往遠處的一座小城。
走到小城外，他開始覺得有些奇怪。城外的道路相當乾淨，但不是平的，上面滿是微微凸起的直條紋，像導盲磚橫舖。城外有座農家，房子遠看還算普通，但走近一看，卻發現這房子竟是沒有窗戶的，除了門之外就只有幾個通風孔之類的東西，勉強點綴在牆面上。
「好奇怪的地方啊！」他想。
遠遠看見一個大概二十剛出頭的女孩子，穿著一件亞麻色的洋裝，坐在陽光下用手撫摸著什麼東西。努涅斯走近一看，發現這女孩應該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了。她長得艷麗，妝扮得樸素而高雅，五官與四肢都像是古典大師雕刻一般，線條柔和而優美，微微帶著點神秘感。這不是那種見了就讓人想一親芳澤的美，卻是那種光是看著她就可以把人的靈魂都洗淨的，那種高潔靈性的美，有如女神一般，讓人一見難忘。
這樣美麗的女人，卻正在『讀』一本點字書。她的雙眼看來很正常，卻偏偏沒有半點神氣，想是已經瞎了。努涅斯心裏一邊大呼可惜，一邊又暗暗慶幸剛才目瞪口呆的蠢像沒有讓她看見。
「小姐請問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我遭到山難了，搞不清楚方向，剛剛才下山來。」在貪婪的又看了她很久之後，努涅斯才問。
那位小姐似乎非常驚訝。「你是誰？聽你的口音很陌生，確實是個外地人，但你一個外地人，又還沒走近，怎麼能知道我是小姐？」
「老遠就看見的啊。妳不過二十幾歲吧，當然叫小姐啦。」努涅斯覺得莫名奇妙。
「『看見』？你這人講話真奇怪，啊，你是說聽見吧。」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很幸運，你聽起來很累的樣子，受傷了嗎？我送你到醫院？我叫美麗。」

　　近在咫尺之處，三個用扁擔挑著桶的人沿著一條小路走來。努涅斯和美麗的講話聲，讓那三個人停下腳步，把臉朝這邊轉動。但是他們似乎沒看見努涅斯。
　　那三個人並排站著，用耳朵對著他們。努涅斯看見他們的眼瞼都閉著而且凹陷，好像裏面的眼球已完全萎縮。 　　“是一個人，”其中一個用幾乎聽不懂的西班牙語說道，“這個人，從岩石上面下來了。” 　　努涅斯邁著很有自信的腳步走上前去。他立刻想到關於那個湮沒無聞的盲人國的所有古老故事，也想起了那一句古老諺語：在盲人國裏，有一隻眼睛的人就是王。他跟他們打了招呼。 　　“你是從哪里來的？”一個人問道。 　　“我從山那邊來，”努涅斯說，“我來自埔里附近，那裏有五萬居民、市區很廣大，在視力之內看不見盡頭。” 　　“視力？”其中一個人喃喃低聲說。 　　那三個人同時朝他逼近，令他大為吃驚。他向後倒退。躲避他們伸出的手指，但他們很俐落地把他抓住。然後在他渾身上下摸了一陣。他們認為他那兩隻眼睛和眨動的眼瞼是很怪的東西。 他們想，“一個奇怪的器官。”另一個說道，“我們領他去酋長那裏。” “我看得見，”努涅斯說。 “看見？”。 　　“對，看見。”努涅斯轉過身去，被一個人的水桶絆倒了。 　　“他的感官還有缺點，”第三個盲人說，“他被絆倒了，又說些沒有意義的話。 　　你牽著他的手走。” 　　“隨你們的便，”努涅斯說，他由人牽著走，不禁縱聲大笑。美麗也跟大家到村子裏。
那些人把他上一個門口推入一間漆黑的房間。幾位比較年老的人開始詰問他，努涅斯向他們描述他從其中跌落下來的那個偉大世界。但他所說的，他們既不信，也聽不懂。這些人和眼睛所看見的世界已經隔絕十幾代了，外間世界的故事和那些看得見的東西的名稱都已經從他們的心中消失。 　　努涅斯覺察到這種情形，就靜下來傾聽。最年長的盲人向他說明，這個世界（指他們的山谷）最初只是岩石中一個空洞。然後出現了無生命、沒有觸摸能力的東西；然後出現了羊、豬和其他幾種野主動物；後來出現了天使，人可以聽到天使歌唱和拍翅聲，卻摸不到它。努涅斯對他所描述的天使大惑不解，後來才想到是烏兒。 　　那些長輩繼續向努涅斯說明他們如何把時間分為溫暖和寒冷兩部分，溫暖的時間宜於睡覺，寒冷的時間宜於工作。 　　他們給他拿來一碗羊奶和一些粗糙的堿麵包，然後離開，讓他睡覺，直到晚問的寒冷把他們喚醒，又開始另一天。但是努涅斯根本沒有睡。 　　“喂，埔里大哥！”一個聲音從村子那一邊喊他，“到這裏來。” 　　他聽到就站起來，走到外邊。他要一勞永逸地向他們表明有視力的人能做多少事情。他偷偷地離開小路，向旁邊走了兩步。 　　“不要踐踏草地，埔里大哥，”那個聲音說，“那是不准的。” 　　努涅斯停住腳步，大吃一驚。發出那聲音的人沿著小路朝著他跑過來了。“你是要人把你像個小孩子似地牽著走嗎？你走路的時候難道聽不見路努涅斯笑了。“我看得見路，”他說。 　　“沒有‘看’這個字，”那個盲人躊躇了一會兒說，“不要再說這種傻話了，跟著我腳步的聲音走。” 　　努涅斯跟在後面，有些兒氣惱。“我的機會會來的，”他說，“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們，在盲人國裏，一隻眼睛的人就是王？”
盲人國(2) 　　
“什麼是盲？”那個盲人漫不經意地回過頭來間道。 四天過去了。到了第五天，這位“盲人之王”仍被他的子民認為是一個又笨又無用的外人。他們過著簡單而辛勞的生活。他們衣食無缺，很注重音樂和歌唱，他們也有愛情和小孩。 　　在他們那個有秩序的世界裏，一切東西都適合他們的需要。他們的感官已經變得非常敏銳，可以在十二步之外聽到一個人的心跳；他們能像狗那樣輕易憑氣息分辨人。 一天早晨，兩個育人和努涅斯在一起坐著，他想向他們表明視力的實際價值。 　他看見一個女孩朝他們走來，當時還距離很遠，聽不到聲音，也嗅不出氣味。“過一會兒，”他告訴他們說，“一個女孩就要來到這裏。”剛說完，那個女生就轉過身朝圍牆走去。彼德並沒有來到，他們都嘲笑努涅斯。 　　他打算把他們之中的一個打倒地上，借著公平的格鬥來表明眼睛的功用，他拿起鋤頭。他們都站著戒備，耳朵朝著他聽。他感覺到無可奈何的恐怖，連忙逃出村子。 　　他斜穿過一片草地，留下一條踐踏的痕跡，然後坐在小路旁。有些人拿著鋤頭和棍子，朝他走來，他們一路上時常停下，用鼻子嗅聞，並且傾聽。“
埔里大哥！”一個人喊道，“埔里大哥！你在哪里？” 　　他大聲回答：“瞧，我在這山谷裏要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們摸索著前進，可是走得很快。那情形很像玩捉迷闡，除了一個人之外，所有的人都蒙住眼。忽然間，他發覺自己置身在追逐者所構成的一個大弧形陣線內。"“我要傷害你們了，”他說，由於情緒激動而抽搐著喘氣。“老天在上，我真要傷害你們了。” 　　他開始朝著那個包圍圈的一個缺口跑去。盲人們也揮舞著鋤頭和棍子在跑。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發現一個大個子向前沖來，對他發出聲音處揮擊。他膽怯了，急忙轉身，在驚慌中朝圍牆的一個小門口逃去。到了牆外，他絆倒在岩石上。他在那裏躺下，抽噎地喘氣。 　　這場政變就此結束。他在外面待了兩天兩夜，沒東西吃，也沒遮蔽。最後，他爬到牆邊大聲喊叫，直至兩個盲人從門裏出來。 　　“我瘋了，”他說，“但是我的感官有缺點。”他們說這樣就比較像話了。他們間他能不能“看見”。 　　“不能，”他哭了——因為現在他身體很虛弱，而且病了。“那是傻話。看見那兩個字是毫無意義！” 　　於是努涅斯變成了盲人國的公民，那些人都慢慢和他熟了。他住在一個主人叫葉考的家，在不生氣的時候是個和藹可親的人。葉考家的隔壁就是那個叫美麗的女子。在努涅斯看來，美麗的眼睛好像隨時都可以再張開；她的睫毛很長，大家卻認為是一種破相。努涅斯卻認為她很美麗，名副其實。努涅斯常偷偷地看她，而她也知道他常常對著他發呆。 　　有一次，在一個休息日的集會裏，他們兩人並肩坐在朦朧的星光之下，他的手落在她手上，大膽地把那只手握住，她也緊握回報。 　　從那次以後，他每有機會就和她談話。不久他就向長輩們要求娶她為妻。 　　這件事情最初遭遇到激烈反對。青年男子都很憤怒，認為這會敗壞他們的種族。後來一位長輩想出一個辦法。他說：“埔里大哥的眼睛有毛病影響了他的頭腦。他的眼睛鼓脹，眼瞼能眨動。因此他的頭腦經常在煩躁激動。動一次手術就可以除去那些有刺激作用的物體。” 　　“你總不會要我喪失視力吧？”他問她，“我整個的世界都是視覺的賜與。美麗的東西……花、夕陽……和你。單是為了看見你那可愛的臉，就應有上天給的視覺才行。” 　　她說，“你不要這麼講。我知道我的面容很秀美──但是現在……”“你的意思是說——你希望我喪失視力。”他回答。 她伸開雙臂摟著他；大哭起來。“噢，我希望我們以後都在一起，你也是，對不對？”她嗚咽著說。 　　在進行手術前那一星期，努涅斯一點都睡不著。在他享有視為的最後一天開始的時候，他和美麗單獨在一起幾分鐘。 　　“明天，”他說，“我就看不見了。” 　　她緊握著他的手。“他們不會使你多痛的。而且，我的愛人，你是為了我而受這痛苦的。”他的最後一次看著她那可愛的臉。“再見，”他低聲地說。 　　他前往一個地方，青草地上開著白花，真美，他要將待在那裏，直到犧牲的時刻來臨。但當他抬起頭來，看見早晨像個身披金甲的天使，於是他繼續前行，往上走，出了牆垣，到達那些岩石山面。他開始往上爬。日落時，他已經爬到很遠很高的地方。衣服撕破了，四肢血跡斑斑，他身上有多處瘀傷，但他怡然躺在那裏。夕陽的紅光逐漸消逝，黑夜來臨，他仍然在寒星下怡然自得地躺在那裏，面露笑容，感到欣慰。因為也已經逃出了本想在那裏稱王的盲人山谷。